原创刺杀小说家的理想国imaginist
电影《刺杀小说家》改编自双雪涛同名小说,大年初一上映,原著小说收录于《飞行家》。
本期Naive咖啡馆借此契机邀请到了电影主演雷佳音、小说作者双雪涛,回顾了他们因电影结缘的友谊,聊了聊他们各自的创作和生活以及一个小说家和一个演员之间的交错和碰撞。
这个电影我敢剧透,因为我剧透了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电影。
我除了精神愉悦以外还会挂着自己的专业属性去读书。
艺术其实是自嗨,我演戏是为了自嗨,是自我体验的事情。
——雷佳音
我比较崇尚实干,无论怎么着,先把事干了,先得干成一个事。
哪怕是一张桌子也可以写出全人类的故事,但是得看你写的质量。
电影跟文学本来是兄弟的,两个兄弟住得越来越远,互相听不到对方声音,难道不危险吗?
——双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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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嘉宾
雷佳音,演员
双雪涛,作家
吕彦妮,媒体人
01
写作的感觉就像飞翔
吕彦妮:我特别好奇,作为作家,你写了《刺杀小说家》这样一个故事,构建了这样一个事件,现在变成了电影;当你到了电影片场,看着小说里的主人公在你面前投射过来一个带有情绪的眼神,是一种什么感觉?
双雪涛:很不真实的感觉,因为有时候我会在片场回想写小说的状态,但是一个人永远不可能在写小说的过程中想到将来会变成什么电影,因为你在专注地写小说。后来发现这个电影变得这么庞大,有这么多人出演,包括佳音,他用自己的肉体在呈现这个故事,变成一种对肉体的试炼,原来只是精神的冒险,突然变成一个真人在跑、在哭、在流汗、在流血,那个感觉就是,觉得自己写小说应该更负点责任吧。
吕彦妮:这种成就跟你创作之后的愉悦能够相比吗?
双雪涛:很不一样,创作是属于自己的愉悦。现在我替电影的创作人员高兴,因为他从另一个起点又开始一趟新的征程,已经不能算是我的某一个创造或者某种愉悦的感觉。这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双雪涛
吕彦妮:说到愉悦,雷佳音上次跟我说双雪涛的时候,我还没有读《聋哑时代》。
雷佳音:现在读了吗?
吕彦妮:后来读了。他不停地跟我说你要去读书,我跟他说你告诉我讲了啥,他说我没法跟你讲,你得自己去看,“那个爽”。所以你会重读双雪涛的那些作品吗?
雷佳音:不会,没重读过。
吕彦妮:但是“爽”的感觉会一直留在?
雷佳音:嗯。没重读过,可能大多数人读书为了精神愉悦,但是我除了精神愉悦以外还会挂着自己的专业属性去读,看我能从这本书中获得什么。我经常恭维双雪涛,因为我以前喜欢看外国小说,当时看小说就是因为我们表演老师说“你们这代孩子没有生活经验,不像以前,所以你们得多读书,靠书脑补,强迫自己养成读书习惯。”后来开始看中国的。王小波之后,双雪涛给我带来同样的快感。这应该算是恭维了。
双雪涛:老大了。
吕彦妮:回到那个“爽”的感觉,比如《聋哑时代》《刺杀小说家》,包括《飞行家》里的那些故事,那种爽感,或者你刚才说到带着你自己专业属性找到的那个东西,是一种认同感,还是找这个人物跟你自己相似的东西?
雷佳音:我知道刚才的问题答案是啥了(为什么没重读),我接着刚才那个问题说。王小波的书我没看过二遍,双雪涛的书我也没看过第二遍,但是《刺杀小说家》我看了无数遍,可能更深入。
我看书肯定是首先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来看,看这个东西你喜不喜欢。它有一个质感:别人那样讲故事,他这样讲故事;别人那样写人物,他这样写人物;别人那种结构,他这种结构;别人的内涵是啥,他的内涵是啥。其实我不咋爱看内涵,但是我特喜欢他的结构、他的人物。那些人物我都能看到,我也想由我来传递出那些东西。我能知道,因为我们俩一边儿大,没事老一起喝酒。
双雪涛:我俩差几天。
雷佳音:他书里面的环境和人我都见过,因为我在沈阳读艺校的时候离他家只有百米,他书里面的红旗广场,我放学老去那玩儿。包括那些小人物的撕裂、挣扎、尊严,还有幽默感,在作为普通观众读完,获得了“爽感”之后,你真的能看到那些人物,这时候你自己本身的专业属性就自然而然地贴上去了,我会想用我的方式把这些人物打开会是什么样?因为编剧特别像诸葛亮,导演特别像刘备,像我们这种基层人员就特别像张飞、赵云。他们自己在那把权谋弄好了,指挥官指挥开始打仗了,最后靠我们去骑马,作为个体去干仗。
双雪涛:去肉搏。
雷佳音:去肉搏,我是基层的一个战士。所以我读小说以后可能也有一些质感之类的,但专业属性会往上贴,比如想到这个人物太好了,甚至会想到这个结构太好了,等等。
电影《刺杀小说家》
吕彦妮:你觉得写作苦吗?
双雪涛:整体对我来说还OK,因为我不写作的时候比写作的时候要焦虑,不写作的时候觉得自己生活意义比较低,在创作的时候,觉得在干有意义的事,那个劲儿会鼓舞你。开始写作时,痛快的时候比较多,因为想得少,容易快乐。但后来写了一段东西、累积一些东西之后写得就慢了,写慢之后,开始积累经验,积累经验就比较自觉,比较自觉就想得多,想得多可能有其他之前预料不到的痛苦在写作过程中就出现了。整体来说我没有觉得那么苦。
吕彦妮:所以写作就像劳作一样,是吗?
双雪涛:我觉得像飞翔,不是看起来很劳苦的事情,而是像一件更飞扬的事情。
吕彦妮:这个飞翔不会像《翅鬼》里面那样,不知道会不会掉下去,没有这种危险的,对吗?
双雪涛:它的危险就是,你掉下来了,但是掉下来跟过去就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至少有段时间飞起来过,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稳赚不赔。
吕彦妮:你之前说你特别想演《光明堂》里的那个人,你跟双雪涛说过吗?
雷佳音:说过。
双雪涛:是牧师?
雷佳音:跳大舞那个。
双雪涛:林牧师,我俩说过。
雷佳音:我好多都想演,而且那种感觉像谈恋爱。因为东北籍的演员很多,能演双雪涛的小说的不仅仅是东北籍演员,所以有时候我在家会想自己潜在的对手。比如这个角色没让我演,让别的东北演员演了,“哎呀,涛涛!”会有一瞬间这个想法滑过,这是真的。
吕彦妮:你们都在同一个时代,这会不会是一个挺幸运的事情?因为有时候你演一个故事或者人物,虽然作品本身很伟大,但那个故事的人物不在这个时代,作者也不在我们身边,我们没有办法去了解他是怎么创作、怎么想的,也不熟悉创作背景。所以作为一个演绎者,你演的那个人物,以及创造这个人物的人就在你身边,你们在同一个时空,这种感觉跟其他的会不一样吗?
雷佳音:肯定会不一样,但具体不一样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我只能用某种“触点”把它打开。我刚才说职业属性会莫名其妙往那挂,因为每个演员读书的时候都可能会把自己带入男一号去读,小时候读剧本(《茶馆》《风雪夜归人》)的时候总会想要是男一号是我,男二号是谁,或者想你们班同学是谁,你得安上。
读双雪涛的那种“爽感”在于,他有一篇小说《大师》,刚开始作为读者觉得这个故事好看,突然一个人物出现了,有一个下岗的父亲什么事都不干,天天蹲在街上看人下棋,这个父亲穿着一套校服,是他儿子的校服。这一下你就知道——咱们说夸张点——这个人物的各个维度你就都知道了:家庭条件不好、可能在东北、父子关系什么样,等等,可能一瞬间就会触碰到你。
你总在找这种鲜活的东西,但一套校服就把这事解决了,这个人物啥样你立刻就知道。开始有“爽感”以后不断地被带动,故事的精彩性就会把你带动到那,让你不断重新打开,你会发现这个故事的结构、内涵、人物的各种挣扎,这些东西不断地给你惊喜,于是你觉得:这要是我去演该有多好。所以我们这帮朋友一吃饭,我就老说“雪涛在哪儿?给我薅过来”,短信第一句话就是“在哪儿呢”“去哪儿”“走吧”。
02
我喜欢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吕彦妮:你们聊过最深刻的话题,那种可能会聊到郁闷的是什么?
雷佳音:没怎么郁闷过吧,聊到郁闷的就是,我们的其他朋友聊到双雪涛的某篇小说到底该怎么改,无非就是这个。
双雪涛:我记得有一次,我在吉林,在《平原上的摩西》剧组,我自己在房间里,咱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