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我对外国文学几乎无感。后来读了《悲惨世界》之后,对法国文学刮目相看,而当时我还对俄苏文学不以为然,认为俄罗斯的东西,不过是粗大笨而已,实在没有阅读的兴趣。直到在图书馆里借了一本阿斯塔菲耶夫的《鱼王》,才真正地被俄苏小说的那种精致的质地给震慑住了。后来,正好遇到新华书店清理库存,以半折的价格,买到了这本朝思暮想的《鱼王》,虽然整个书因为受到挤压,有一些扭曲,但是一直是我最爱的书之一。我记不清已经读过几篇了,作者的那种精致而准确的描写、炼字造句的功力,在开始的时候,往往让我目不暇接,但随着逐渐适应了作者的遣词造句习惯,渐渐地能够平畅地阅读这本书了。现在重翻这本书,上面密密麻麻地用铅笔划了许多的标记。应该说,这本书的译者也是当时俄苏文学的最顶级的译者,仅就第一篇的译者肖章来说,他当时为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翻译了许多名闻遐迩的外国电影。当时的中国翻译还不像现在的译本那样,过分追求四字词语的运用,甚至用一些中国式的歇后语,如现在有的译本,甚至出现了“半路杀出程咬金”这样的句式,虽然会让中国人感到很亲切,但是我们阅读外国文学,是想接触那些能够启迪我们固化思维的新鲜意象,削足适履地让外国文学的概念,转换成中国文化里的陈辞烂调,并不足取。《鱼王》的译本保留了外国文学通常性的冗长句式,但却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流动感与韵律性,这是当前的过分简捷而通畅的外国文学译本的低廉而爽快的阅读感无法比拟的。正由是故,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法国文学与俄苏文学,在我的印象中,代表着外国文学中最讨人喜欢的两个国度的文学。通过阿斯塔菲耶夫《鱼王》,我喜欢上了《静静的顿河》,还有冈察尔的《小铃铛》。《静静的顿河》这样的长篇小说,可以说是代表了长篇小说的最高水准,它不卖弄,努力降低作者的概念化思考,而是耐心细致地描摹一个现实场景,很像中国的“白描传统”。当然,《鱼王》走的是与《静静的顿河》完全相反的路线,整个小说是夹叙夹议,作者始终毫不遮掩地跳到前台,不断地把他的内心思考和盘托出。从这个意义上讲,阿斯塔菲耶夫更接近于托尔斯泰的议论风生的风格。《鱼王》中的意识流叙事技巧也对中国作家产生了深刻的印象。像王蒙、张承志的作品,都可以看到阿斯塔菲耶夫的影响。而苏联小说《小铃铛》也与《鱼王》一样,是一篇短篇性作品组合起来的,但合成了一个整体,却达到了“1+1大于2”的效应。《树号》是阿斯塔菲耶夫的散文集,最近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了《阿斯塔菲耶夫作品》系列,从现有的目录来看,除了《鱼王》之外,就是这本散文集了。与《鱼王》一样,《树号》的译本也不是首次问世,年12月,这本书曾经以《阿斯塔菲耶夫散文选》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这一次重新出版的时候,换成了《树号》这一个原版本用的书名。作家的散文,往往更能够揭示出他的内心所思所想,更容易透露出作家写作的秘诀。就像《沈从文散文选》,里面可以说事无巨细地交待了他的小说的原型是什么。越是这样的散文,更具有让人求读的价值。在对《鱼王》的滴水不漏的叙事产生浓重的好奇之后,再来读一读作者的散文集《树号》,我们能够更清晰地捕捉到作家的内心秘密,他的写作秘诀。对应于钱钟书关于鸡与蛋的比喻,如果小说的文本是一个蛋的话,那么散文更像是那只下了蛋的鸡。一个作家必定要回答为什么要写作?在《鱼王》里,作者写到他回到故乡,家乡的人,都要问他当作家赚了多少钱,当他告诉家乡人自己收入的时候,家乡人都不相信,一个作家的收入怎么会如此微不足道?《鱼王》中移用了作者许多真实的生活信息。那么,为什么很多人在明知写作不一定带来巨额收入的情况下,仍然会执迷不悟地去写作呢?在《树号》的序言中,作家从鸟瞰的角度,讲述了写作的动机所在。作家凭着直感,得出的判断是:“应当说,所有思维健康的人都需要有人与之对话,否则孤独会使他窒息。”可以说,写作是一种自我拯救。人如果不想被窒息而死的话,那么,就要与别人交流,而写作就是一种交流最有效的形式。作家写出来的作品,能起到什么作用?这就是《树号》这个书名暗示的喻意了。“树号”,就是人们走在森林时在树木上隔一段距离砍出一个记号,让后来者能够循着这记号,走出密林。其实即使我们没有在森林中生活的经验,也会知道,这相当于我们通常能够接触到的“路标”这种指南性标志。显然,作者《树号》中所想表达的意思是,这是作者用他的笔,砍下的一个个“树号”,可以帮助后来者去深入地了解俄罗斯的灵魂,去了解西伯利亚。为什么一个作家有那么一种自信,相信后来者愿意去尾随你的文字,去了解你的交流出来的信息?我想,阿斯塔菲耶夫的作品肯定有其吸引人的地方,而作者也深知自己的作品蕴含着可以让后人收益的价值,所以,他才敢于与勇于把自己的书,冠之以《树号》。就像现在的鸡汤文字,总是大言不惭地命名自己的作品为“人生指南”。阿斯塔菲耶夫低调而隐讳得多,他是用文学的样式,给后来者提供了自己的思考与思考的营养。那么,阿斯塔菲耶夫的营养来自于哪里?这也就是阿斯塔菲耶夫的写作秘密所营造起的诱惑的功能吧。我想,阿斯塔菲耶夫的三个写作秘诀,应该是他成功的关键。我略述如下:一是弃大观小。“只见森林,不见树木”,那是教科书与论文的共有特点;求大求全,而不见细节,这是理论报告的标准性手法,这些东西干燥而空洞,如果经常接受这类东西,人就像被扔在干草中,浑身水分会被榨的一干二净。这时候,就需要文学来救赎了。文学注重小到不能再小的思绪,在宏大叙事忽略的空间里,找到自己大显身手的生存空间。阿斯塔菲耶夫就是采取了这样的策略,他放弃了对苏联欧洲部分的描写,而是把目光专注地放到了西伯利亚那一片辽阔的地方,在这里,他也没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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